“钢铁侠”马斯克折戟太阳能

50亿美元，马斯克押上个人声誉

即使在那时，对于那些仔细观察事情进展的人来说，SolarCity面临的挑战也变得越来越明显。2014年，关键高管开始离职，里夫兄弟开始出售股票。SolarCity的债务飙升，其债券收益率达到两位数，这表明市场认为该公司陷入了困境。马斯克的主要银行支持者高盛(Goldman Sachs)称，SolarCity是利用太阳能行业未来增长前景的“最差定位”公司。据一位前投资者说，支撑该公司股票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，就是不断有传言说马斯克将以某种方式拯救它。

在现实中，情况甚至比外人想象的还要丑陋。当SolarCity难以从机构投资者那里筹集资金时，它开始向个人提供购买所谓太阳能债券的机会。其营销材料上说：“现在你可以在推动太阳能革命的同时获得回报。”但几乎没有人接受，因此只能由马斯克帝国的其他部门填补了空缺。

根据股东提起的诉讼，马斯克旗下太空公司SpaceX收购了SolarCity价值2.55亿美元的债券。马斯克本人购买了其中的7500万美元，里夫兄弟又购买了3800万美元。为了筹集现金，马斯克以特斯拉和SolarCity股票为抵押借款，将他的个人信用额度从8500万美元增加到4.75亿美元。他还利用自己的声誉来支撑股票：2016年2月，当SolarCity的股价暴跌至三年来的最低水平时，马斯克购买了价值1000万美元的股票。一周后，当这条消息公之于众时，该公司股价飙升了近25%。

与此同时，根据针对特斯拉的股东诉讼，该公司面临“流动性资金严重不足的担忧”，这意味着它的资金即将耗尽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(SEC)的一项会计调查指出，SolarCity正在快速消耗现金。仅在2016年第一季度，就消耗了6.59亿美元。那年2月，在特斯拉董事会会议上，马斯克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，即特斯拉应该收购SolarCity。

董事会对此感到犹豫不决，但是马斯克一直在努力推销这个想法。两周后，他再次提出收购请求，但被董事会又一次拒绝。

这是个无可救药的矛盾局面。马斯克拥有SolarCity和特斯拉超过20%的股份。他的弟弟金巴尔(Kimbal)在两个董事会都任职，包括马斯克的密友安东尼奥·格拉西亚斯(Antonio Gracias)在内的几名投资者也是如此。正如股东诉讼中一名法官裁决的那样，马斯克在推动特斯拉收购SolarCity时，实际上控制了特斯拉董事会，这是“可以合理想象的”。

当时，马斯克对许多人来说仍然是个英雄人物。正如特斯拉前董事会成员南希·普菲德(Nancy Pfund)曾经说过的那样：“在我看来，他一直是宇宙的主人。”就连特斯拉的怀疑论者也承认，2012年推出的Model S将作为绝对的经典载入史册，紧随其后的是2015年同样享有盛誉的Model X。那时候，特斯拉的股票交易价格远远超过每股200美元，市值超过300亿美元，对于一家还没有证明自己能够赚钱的公司来说，这是个令人惊叹的数字。

独立特行，抑或是精神错乱？

但多年来，许多怀疑者开始认为，马斯克的许多“独立特行”与其说是打破传统，不如说是精神错乱，比如接受采访时抽大麻，称一名帮助营救被困在泰国洞穴中的孩子的潜水员为“恋童癖”。一位密切关注马斯克的观察家回忆起他在2001年承诺，将把自己在PayPal的半数股权捐出，平均分配给“那些努力创办公司的人”和“我相信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事业”。

但马斯克从未兑现承诺，观察家认为这一事件“象征着马斯克喜欢发表宏大的言论，而他要么在做出这些言论时就知道这些话无法兑现，要么就是他没有兑现承诺的决心”。其他人认为马斯克的承诺是故意为之。投资公司Aurelian Partners分析师布莱恩·霍雷(Brian Horey)表示：“马斯克有夸大特斯拉运营能力和盈利前景的习惯，尤其是在该公司准备筹集资本、收取客户存款或获得监管利益的时候。”

现在，SolarCity正在酝酿的问题可能会给怀疑论者提供真凭实据来对付马斯克，除非这些问题可以被掩盖。2016年5月，特斯拉董事会最终同意斥资近50亿美元收购SolarCity，其中包括承担后者近30亿美元的债务。在6月22日的一次电话会议上，也就是交易被公开宣布的第二天，马斯克告诉分析师和投资者，该公司拥有“最好的高效率、低成本太阳能电池板技术”。

然而，马斯克没有提到SolarCity的流动资金危机，也没有提到股东声称特斯拉董事会在对SolarCity进行尽职调查时了解到的其他事情：实际上，水牛城生产的太阳能模块的每瓦成本预计比业内其他公司高出0.2美元。

2016年10月28日，就在股东就收购SolarCity进行投票之前，马斯克大步走上了洛杉矶环球影城《绝望主妇》（Desperate Housewives）拍摄现场的平台。他谈到了全球变暖带来的生存威胁和对可持续能源的迫切需求，然后指了指在他周围建立起来的一组房子。他说，它们可能看起来正常，但实际上它们采用了名为太阳能屋顶瓦片的革命性新产品，这种产品比普通屋顶使用时间更长，成本更低，哪怕是在计入发电能力之前。特斯拉预计2017年夏天开始生产。

2016年11月份，股东批准了特斯拉对SolarCity的收购。马斯克发推文称：“投票统计显示，约85%的非关联股东支持特斯拉和SolarCity的合并！”这笔交易使特斯拉的债务负担增加了一倍，但这对马斯克来说是好事，他将自己在SolarCity的股份转换成了价值超过5亿美元的特斯拉股票。通过防止SolarCity崩溃，他也支撑了他最有价值的资产：投资者对他是个天才的信心。如果他的帝国中的任何一块陷入摇摇欲坠，那就会让人对使他能够为亏损企业筹集廉价资本的说法产生怀疑。为此，马斯克在推文上对他的股东说：“谢谢你们的信任！”

那年10月，当马斯克在推销太阳能屋顶时，一位财富500强公司的前高管在朋友的烧烤聚会上在线观看。这位前高管花了数年时间研究太阳能技术，他明白太阳能屋顶是如何工作的，因此他相信马斯克还没有弄清楚这一点。这位要求不具名的高管表示：“他完全是在夸夸其谈。我感到非常吃惊，我当时就确信这项屋顶技术是假的。”

通过Twitter账号@TeslaCharts，这位高管开始利用他的科学博士学位和作为金融分析师的背景，分享详细描述马斯克的跨界行为信息。他的追随者数量如雨后春笋般增长，他成为了一群直言不讳的特斯拉批评者的核心成员，这些人在Twitter上贴上“TSLAQ”标签，那是特斯拉的股票符号，后面跟着Q。只有当公司因破产而退市时，他们会被标为Q。

事实上，他们中的许多人最初是被SolarCity吸引到特斯拉的，因为后者有大量的债务和堆积如山的亏损。@TeslaCharts说：“如果没有SolarCity，#TSLAQ就不会存在。”他指出，马斯克面临着某种形式的“第二十二条军规”：如果他没有救助SolarCity，他负债累累的整个帝国可能已经崩溃。然而，如果没有救助，特斯拉将会健康得多。他说：“当特斯拉的历史被写下来时，收购SolarCity将被视为叙事发生决定性转变的时刻。”

其他人分享了@TeslaCharts对太阳能屋顶的怀疑。《水牛城新闻报》编辑戴夫·罗宾逊(Dave Robinson)曾亲自飞到洛杉矶听取马斯克的演讲。后来，他问公司的一名工程师，马斯克所指的太阳能屋顶瓦是不是真的。工程师回答：“哦，不，这些都是假的，我们只是把它们放在这里展示给你看。”罗宾逊并没有感到愤怒，马斯克展示原型是有意义的，但他注意到了修辞与现实之间的对比。他说：“他们说得好像他们已经想出了如何让它发挥作用的方法。”

而特斯拉继续让这种技术听起来已经成为现实。2018年初，该公司宣布在水牛城开始生产太阳能屋顶。那年秋天，特斯拉对新闻媒体表示，该公司“正在为2019年的巨大增长做准备。我们有产品，我们有客户，我们只是把它提升到可持续发展的程度。”

但在最新发布的季度财报中，特斯拉承认产品实际上还没有准备好。该公司写道：“我们继续迭代。”在一份法律文件中，特斯拉承认，它从Silevo获得的大肆宣传的技术并不是被其夸大的那样。去年5月，有调查显示，水牛城生产的大部分太阳能电池都销往海外，而不是用于太阳能屋顶，因为需求太低。

试图购买太阳能屋顶的顾客在Twitter上分享了他们的恐怖故事：加州房主凯文·佩雷奥(Kevin Pereau)说，他两年多前支付了2000美元的押金安装了太阳能屋顶，然后再也没有收到该公司的任何消息。直到他开始每天给马斯克发推文后，才拿回了他的钱。

与此同时，马斯克仍在做出承诺。去年3月，他宣布2019年将是“太阳能屋顶年”。7月下旬，他在推文中表示，特斯拉“希望”在今年年底前每周生产1000个太阳能屋顶。但即使是曾经的信徒也变成了怀疑者。《麻省理工学院技术评论》2016年曾将太阳能屋顶列入其10大“突破性技术”名单，现在将其称为“失败品”。

摩根大通(JP Morgan)在最近的一份分析师报告中警告称，太阳能屋顶充其量只是一个“利基”产品。投资者约翰·恩格尔(John Engle)写道，马斯克“维持了一种歌舞伎剧场，其中太阳能屋顶似乎总是处于即将大规模量产的边缘，但却从来没有发生”。